沈映宵没有惊动那些人,隻悄悄绕到了后院,他看着这一方不小的漆黑院落,有些纠结该往哪走。
正想着,身边的枝头上扑棱棱飞起一隻鸟,那鸟飞出几丈,落在了斜前方的另一棵树上。
突然惊起的鸟吓了沈映宵一跳。一团漆黑中,他也看不到那隻鸟落在了哪,只能听到羽翅拍打的声音。
反正现在也没有线索,往哪找都是找。沈映宵循着声音,鬼使神差地往那隻鸟落下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那鸟或许是以为沈映宵在追它,很快又扑棱棱飞出一截,沈映宵照旧跟上。
这么几次过后,沈映宵步伐一顿,看到一间亮灯的屋子。
他屏息潜到窗下,无声捅开一个破洞,凑近往屋里一看,就见里面烛光晃动,点着几对喜庆的红烛。
火光照亮了飘着淡香的婚房,照亮了床上乱七八糟的花生瓜果,也照亮了一道坐在床边的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崭新的婚服,盖头垂落看不到脸,两手被红绸束着,牢牢捆在床柱上。他像是已经被绑来了不短的时间,袖袍滑落到小臂,腕上被红绸勒出了几道淤青血痕。
婚服宽大, 屋里光线又暗,沈映宵看着坐在床边的“凌尘”,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可又确实有熟悉感。
犹豫片刻, 他先藏身到隐蔽处, 试着回了一下本命洞府。
发现回得去,沈映宵心中大定, 重新支棱起来。他不再犹豫,揣上药雾符,翻窗进屋。
一个起落, 没戴银面改蒙黑布的银面人, 就已经停在了床边。
沈映宵低头扫过床上这人, 正要伸手去揭盖头,后颈却感觉到一缕细风。
他眸光一变, 突然拔剑回身。
铮一声鸣响,两柄寒光凛凛的剑架在一起。剑身摩擦腾起火光, 屋中烛影跃动, 映亮了剑刃后面一张清冷的脸。
……凌尘的脸。
——身后袭来的人, 居然是丢了的师尊!
沈映宵心里一动, 忽的腾起一股不合时宜的喜悦。
如今大家都用不出灵力, 剑术的差距便顿时显现出来,下一瞬沈映宵的剑就被震得脱了手。凌尘长剑斜挑,寒芒如水。沈映宵想起这柄剑洞穿无数敌人的样子, 头皮发麻,顾不上多再想其他, 低声急道:“是我!”
锋刃堪堪停在他颈侧。
凌尘沉默片刻, 压着剑不动, 另一隻手抬起,摘掉了对面这人脸上的黑布。
露出来的脸,的确属于那位没戴银面的银面人。
凌尘撤了剑:“你怎么来了。”
沈映宵则默默低下头,看向床边那道红衣人影:他原本以为被抓来结婚的是凌尘,可现在……
这个倒霉新郎究竟是谁?
他轻轻一踢地上的剑,刚才掉落的灵剑旋转上跳,被他握在手中。
沈映宵横剑架在床边那人颈侧,低声说了句“别动”,另一隻手去揭人家盖头。
凌尘看着这眼熟的动作:“……”学得倒快。
一眨眼盖头就被扯掉,沈映宵低头,床边那人正好浑浑噩噩地抬头,两边一对视,沈映宵怔住。
难怪他总觉得有种熟悉感——这个被绑在婚床上的人,居然是他那位刚分开不久的二师弟!
沈映宵看着梅文鹤,一时失言:怎么哪都有你??
医仙谷一向清静避世,没想到如今出了一个哪有热闹往哪凑,哪有霉运往哪沾的少谷主。
梅文鹤被堵了嘴,神志也有点昏沉。他起初阖着眼,听到动静以后强撑着抬起头看了看,没等看清什么,便又垂下头昏睡过去。
凌尘也怔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荒僻的深林城中捡到一个徒弟。
虽然心里疑问颇多,但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
凌尘剑尖一划,削断捆着梅文鹤的红绸,没有这东西勒着,梅文鹤腰身一软,倒向地上。
凌尘拎起他,对沈映宵道:“先离开这。”
沈映宵点了点头,两人像一对前来抢亲的采花大盗,抓着新郎一前一后翻出窗口,悄然离开。
虽然修为境界被大阵压製,但两人毕竟也是合体期的修士,躲过那些巡逻的凡人侍卫并不算难。
等翻出院墙落了地,走出一段,沈映宵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城主府,心中惊讶:“这就跑出来了?”
那个茶馆说书人毕竟是这座“金盆洗手城”里的人,沈映宵也知道这人嘴里的话不能全信。
但他当时找不到凌尘,哪有线索就敢往哪闯。后来在婚房看到了人,喜悦之余理智回归,便又担心今晚抢亲的事是个陷阱……然而他好像想多了,城主府居然没有埋伏。
这里的城主,似乎只是一个普通凡人城主:普普通通地抢个亲,普普通通地拜个堂,然后在应酬宾客时,普普通通地被人抢走了新郎。
……
沈映宵拐进小巷,找了间没人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