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这药是非涂不可了。
沈映宵原本想说“我自己来”,但摸到凌尘手上那一隻小巧的玉瓶,他却又沉默了——这药显然不多,得精细些用。而他现在目不能视,伤口又长,如果靠着直觉盲洒,没准上到一半,药就没了。
隻好让别人帮忙。
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就变得尤为敏锐。沈映宵听到了凌尘拔开瓶盖的响动,感觉到一隻手落在他衣襟上,打算拉开那些遮住了伤口的布料。
然而等了半晌,凌尘却继续。
沈映宵疑惑道:“怎么了?”
凌尘想起一件事,谨慎确认:“我隐约记得你是隐世家族的人,听说有些家族规矩繁多,你们……没有什么看了身体就要负责的传统吧。”
“……”沈映宵一脸木然,“我若说有,你就不治了?”
凌尘:“我可以蒙上眼睛。”
“?”沈映宵,“你看不见,我也看不见,那同我自己上药有何分别?”
凌尘因着那一丝挥之不去的即视感,对他多了几分耐心:“你不知自己伤在何处,我却可以先记下位置,然后照着先前记下的方位上药——这期间你不要乱动,否则可能会偏。”
沈映宵:“……”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隐世家族的人,为什么要认真讨论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躺回地面,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开玩笑的,没有那种规矩。”
不过片刻后,沈映宵觉得不对,又疑心顿起:“等等,你为何会这么想?莫非从前遇到过这样的人?”
凌尘:“没有。”
……只是他那个小徒弟遇到过许多这样那样的麻烦事。以前两人聊起游历见闻时,凌尘听到,就记住了。
而且……而且前不久遇到大徒弟,映宵居然也脱口而出了这样的话。不知是不是从戚怀风那里听到了同样的见闻,被教坏了。
沈映宵:“……”真不愧是戚怀风。
他没再说话, 躺下等着上药。一边把先前在城中打探到的事告诉了凌尘,尤其是那些诡异的铜盆:“那东西定有古怪,你们若是看到, 不要靠近。”
凌尘想了想, 等上完药, 去各处厢房查看了一番。
沈映宵整理着血淋淋的衣服,正想找件新的换上。然而这时, 光线一暗,身边多了一道人影。
不是凌尘。
清淡的药香缠上鼻尖,眼睛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青色, 沈映宵隐约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紧跟着, 他就感觉伤口边沿被人按了按——梅文鹤刚醒就凑过来日行一善:“怎么出去一趟伤成这样, 我帮你看看。”
比起先前的戒备,此时这师弟声音温和了许多。
“……”沈映宵想起他那奇怪的小爱好, 往后缩了缩,“不用, 已经上过药了。”
梅文鹤见他不愿意, 磨磨唧唧地收回了手。
但很快他又轻轻“咦?”了一声, 再度来了兴致:“你的眼睛看不见?这可是大事, 我帮你看看。”
下一瞬, 沈映宵就感觉微凉的手指按上他眼睛,轻轻把眼皮扳开。他抬手去拦,梅文鹤却一把抓住他手腕, 膝盖将他另一隻手压住。
沈映宵:“?”
本体就算了,怎么连分身也逃不了被这个奇怪医生看诊的命运。
他挣了一下居然没挣开, 想再动又怕被戳到眼睛。恰好听到一串脚步声走近, 他扬声道:“把你这烦人的徒弟领走!”
凌尘看着面前的一幕, 一时无言。若再往前两天,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二徒弟居然能把银面人按在地上,让他动弹不了。
而如今……
果真是时间久了,万事皆有可能。
凌尘想了想,觉得梅文鹤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于是劝道:“他是医修。”
言外之意是让他看看也无妨。
“……”
沈映宵忽然泄了力。
师尊拉架居然不向着他了。
剑灵:“……”你也知道你师尊总拉偏架啊。
梅文鹤有师尊撑腰,开开心心地给这个突然出现的病患诊治了一番。
凌尘在旁边看着,想起什么:“这几间屋子里都没有铜盆。”
沈映宵一怔:“没有?”
凌尘点头:“这是我们今日在崖边发现的道观。有些散修修建住处时,喜欢傍景而建,位置隐蔽。或许那个放金盆的人漏过了这里。”
这座破城无论哪里都让人无法安心,不过没有金盆的房间似乎更好,沈映宵点了点头:“今晚就在这歇下吧。”
……
不得不说梅文鹤剑术水了点,医术却的确有两把刷子。
等他终于撤手时,沈映宵的视线依旧模糊,但已经从半米开外人畜不分,变成了能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
他进了其中一间屋子,另外两人也要跟进来。沈映宵拦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