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手心蓦地冒出一层冷汗,连黛初的手都被攥得湿漉漉的,皮肤与她的黏在一起,“大巫也在,还有四个护法长老,他们都在。我本想离开,可却听到灵医说你的名字,我实在担心,就偷偷躲在外面听……”
她说着说着,忽然顿住。
黛初蓦有种不好的预感,彷佛被南青感染,她也开始冒冷汗,浑身都像结了冰一般,硬邦邦的。她甚至又感到腹部剧烈的绞痛,最近,这种痛常常在睡梦中出现。
她挣开南青的手,故作镇静地玩弄着缠绕在发梢的银色珠链,它们碰撞出动听的声响,在石室里回荡。
“灵医说,时间不多了,你快要死了……所以,他们要抓紧最后的机会……”南青的目光忽而变得绝望而愤恨,“我以为是我听错了,可他们一点都不吃惊!黛初!没有人不信,也没有人问为什么,他们彷佛早就知道一样!大巫还问灵医,你死前还有几次机会……”
“嗯?”黛初一时间没有听明白。
“他是在问,你还能召唤悬息几次。黛初。”南青比了三根手指,“灵医说,最多还有三次。”说完,她用手背草草抹过眼中的湿润,起身在石室中转来转去,最后抓起一只牛皮背囊。
黛初呆坐了半晌,实在无法想像,她怎么会死呢?他们怎么会让她死呢?她可是蛊星啊,大巫与护法们都像待亲生女儿一般将她用心抚养长大,教她识字,教她练蛊用毒,教她驭使刀弓。族人奉为神明的雪牦牛是她的玩伴、坐骑,老死后,它的皮毛是她的床。有新鲜的瓜果和肉,她一定是第一个得到,所有人见了她都会匍匐到她身前亲吻她的指尖……她才十八岁,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他们明明说,她是希望。
发呆的功夫,南青已将两人的衣服,银哨,果铃,还有没吃完的牦牛肉干和酸果脯全部裹入背囊里。最后,她将木笛,牛角匕首与羊皮水囊佩在腰间,用力抓起她的手:“逃吧,我们逃走。不要让他们再利用你了!”
“姐姐。”她躲开南青的手,咧嘴笑了笑,“一定是你听错了。我困了,再睡一会,你也睡吧。”说罢,她便蜷缩回温暖而柔软的白色皮毛上,像从未醒来那样。
可许久,她都没有睡着,因为身体里绵绵不绝的疼痛,它现在几乎不会消失了。
细想,她的身体的确愈发沉重了,十岁时,她矫捷得像岩羊,他们多少人都抓不住她。十三岁,她依旧能把最年轻,最勇猛的战士劳罗掀翻在地,十四岁,劳罗勉强与她打个平手,而现在,明明正直十七八岁的壮年,她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别说劳罗,怕是连南青她都要按不住了。
她用指腹轻轻压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火辣辣的感觉依旧没有消退,上一次腿上被碎石划破的伤口也久久不愈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其实她有感觉的,她日益觉得力不从心,可灵医说她只是太累了,休息一段时日便会好转,所以,其实不是这样?她就要死了?而他们,却始终在欺骗她?
夜半,她悄悄起身。
大部队刚到雪山腹地没几日,一切都还杂乱无序。
她不费什么力气便在神殿的石门里找到两头黑牦牛共拉的车子,那上头是大巫亲手整理的箱子,她猜想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头。最珍贵的羊皮书怕虫蛀又怕火烧,所以要收纳在铜箱里头。
不一刻,她便瞄定边角生了几层锈,却没有上锁的那只。
果不其然,盖子才掀开个缝隙,一条黑影倏忽扑面,电光石火,她本能一侧身,细蛇便咬住他的肩头,尖锐勾牙瞬间没入皮肉。
是大巫豢养的毒蛇,名叫金瞳,体型虽小,毒性却猛,几息间便可杀死一头牦牛,让它看管箱子,的确比任何锁头与护卫都行之有效。
可她偏偏天生百毒不侵。
她趁机掀开盖子,将里头厚厚一叠羊皮书尽数取出,夹在肘间,而后,一把捏住金瞳三角形的脑袋狠狠一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