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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髓 第6节(4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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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难堪的境地,谁能料想得到?少帝忍辱负重,这份感天动地的胸襟,要不是难以言表,应当载入史册。

太傅老泪纵横,“陛下不怕中了燕相的奸计吗?他就是要将君臣间弄得不清不楚,为他日后擅权创造条件。”

扶微的心都打颤了,无比艰难地摆手,“老师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少帝背过身去,一手扶着长案,消瘦的背影看上去分外羸弱。发生这种事,外人再义愤填膺都缓解不了当事者的痛,太傅一直觉得自己和丞相不过是政见不合,立场相对,但对于他的人品称不上喜恶。如今出了这种事,简直大逆不道令人齿冷,就算千刀万剐也够格了,所以燕相如是旷古烁今第一奸相,必须永生永世钉在耻辱柱上。

太傅缓缓吸了口气平静下来,反正亏不能白吃,接下去应该想想怎么为少帝报仇。

“主公不必忧心,一旦丞相伏诛,相府幕僚便会群龙无首,南北两军即刻派人统领,抽调执金吾将其党羽一网打尽。京师守军有缇骑、虎贲、羽林,中郎将并左右仆射、陛长可指派亲信接替。兵贵神速,待到诸侯发觉时,京师已经大定了,届时主公手握实权,不怕诸侯不臣服。”

少帝却摇头,“计是好计,但事发仓促,万一走错一步,大殷江山便岌岌可危了。”太傅还欲游说,她回过身来笑了笑,“再说嫁祸他人,当真有用吗?当初汉成帝杀翟方进替死,并没能令自己天年永固。阎王要你三更死,岂会留你到五更?若我当真该亡,那也是我的运数,我不会怨怪任何人。不过老师,荧惑守心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是老师为免我立丞相养女为后,有意找的托辞?”

太傅垂着嘴角,沉痛点了点头,“天象人人看得见,臣就算要编造,也没那法力让荧惑停于心宿之间。”

扶微背着手,半天才啊了一声,“看来运势欠佳,我以前就曾想过,不知自己有没有命活到弱冠。现在看来果真应验了,实在可悲。”

太傅挖空心思安慰她,“主公千万不要胡思乱想,荧惑守心未必一定有损君王,也许是丞相要下台了,也未可知。”

她听后颔首浅笑,“那就借老师吉言了。”

太傅怅然离开了东宫,扶微独自坐在窗前,想起自己也许真的会英年早逝,不由也觉得遗憾。

老祖宗的智慧,说不定真有些道理。回顾自己的一生,除了忍气吞声,好像什么都没剩下。如果明天就死了,她短短的人生连一样值得夸耀的都拿不出来——没有穿过好看的衣裙,没有涂过艳丽的胭脂,没有放肆大笑过一回,连自己喜欢的人也没能染指,简直白当了十年皇帝。

她站起来,绕着地心的青铜博山炉转了两圈,然后笃悠悠踱到回廊下吩咐建业:“准备一头黄牛,一坛好酒,我要去看望丞相。”

人人知道荧惑守心的传说,人人也都了解大殷赐死的惯例。少帝要往丞相府邸送牛酒,那就意味着这次的厄运终须丞相来承担了。

建业慌慌张张承办去了,不一会儿就踅摸来了一头黄牛。少帝没有坐车,自己骑马赶牛,摇摇摆摆一路过铜驼街,绕了个大圈子,把牛赶进了丞相府。

这次丞相府上人不少,丞相门客三千么,聚在一起比她的白虎观还要热闹。幕僚们见她牵着牛进门都很惊惶,但依旧齐齐向她长揖。她歪着头在人堆里找了半天,没找见丞相。这时相府长史排开众人上前行礼,她将手里绳子递给了他。

“丞相何在呀?”

长史的手都在打颤,托着那绳子呵腰道:“君侯正小憩,请陛下稍待,臣即刻通传。”

她说不必,“别扰了丞相好眠,我亲自去见他。”

见就见了,还提了一坛酒,如此不加掩饰的找人替死,实在令人气愤。门客们对丞相很忠心,在场的几十人里不光只有文人,还有行走江湖的剑客。倘或现在群起而攻之,单枪匹马的少帝绝不是对手。

众人蠢蠢欲动,扶微自然也看出来了。她站住脚,转过身来望向他们,抬手轻轻一指点,“莫妄动,妄动者罪及丞相。”

十五岁的少帝,其实长得很秀美很文弱,可是他有睥睨天下的气度,那是属于帝王的不可侵犯的威仪,足以震慑草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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