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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痴女(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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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岖蜿蜒,像一声绵长叹息。

天色泛着浓浓蟹壳青。

肆虐晨风里,仅有一辆华盖马车不快不慢地行驶在官道上。

马车四角悬挂风铃,篆刻符箓的黄金铃舌一动不动。

周遭树冠乱舞,阴侧侧的。

相比之下,风铃安静到近乎诡异。

“苏娘子这是睡着了?”

“是。”

驾车人嗤笑。

“离家百里,远父母至亲,去到京城伺候那位阴晴不定的大人物。不哭不闹,不吵不叫,揣上一袋糕饼就凭咱们俩摆布,当真好哄。看来消息不错,扶光郡太守之女是个十足真傻子。”

车里女子没接话。

驾车人又道:“你是没瞧见,上车那会子,她亲娘,那位太守夫人哭天喊地的模样,三四个下人围着才算拉住。不知道的,以为我们钦天监改了招牌,专干强抢民女的勾当,分明是她爹——”

话头骤停。

拉车马匹突然躁动起来,奋蹄直跑。

带着车室向前。

浓酽的树影飞快从窗边掠过,黑马不时发出几声焦躁喷鼻。

“怎么?”

“没什么。给马遮眼的黄符不知几时松的,马儿嗅到妖气了点惊吓。杀了阎王,小鬼要来寻仇,左右无事,不如我们陪这些妖物玩玩。”

“不要胡闹!鲍罗,苏娘子没见过妖!”

车里女声明显不悦。

驾车的鲍罗顿住,回看车门一眼,片刻后,松了掐诀的手。

“是是是,黄独师姐教训的是。”

车上这位是吓不得,伤不得,一根发丝掉不得,一口热气吹化的雪人儿。

这句话鲍罗没能说出口。

因为车里传来一道娇婉的声音。

和黄独冷硬的声线不同。

这女声又清又柔,裹了糖霜淋过蜜似的,直娇到人嗓子眼里。

甜度适宜。

一不留神,还会从嗓子眼儿滑进心坎里。

活活酥掉半身骨头。

“姐姐,我们到京城了吗?”

“姐姐睡了不曾?累不累?”

“只管挨着我,美娘的手热,可以给姐姐捂一捂。这样呢,暖和些了吧。”

几句话,让一路叽叽呱呱的鲍罗也安静下来。

他驾车看马,耳朵却竖得老长。

想也知道,像黄独这么冷的性子,对着苏美娘,要么摇头、要么点头。

是以没听见两人对话。

只有苏美娘一个人说个不停。

傻子。

这是个没什么戒心,对人热络的傻子。

鲍罗心说。

那厢里,黄独被几声姐姐喊得轻飘飘的,竟然红了脸。

任由苏美娘把自个的双手笼住。

一点点递来温度,她的手心又香又软。

到底是闺阁小姐。

这巴掌大的小脸近在咫尺。

粉浓浓。

白馥馥。

说话时还会露出两颗糯米白牙。

苏美娘才睡醒,眼尾揉得有些红,披身的狐绒毯子滑到腰际。

小髻睡歪了,一支铃兰簪子颤巍巍的,仿佛随时都要从她丰浓发丝里掉出来。

实在惹人怜爱。

人如其名。

一看就知道,这是娇养在闺阁里的花。

更是爹娘口中珠,掌中玉。

黄蟒妖在扶光郡作乱数载,到处奸淫少女,泄阳产胎,苏美娘有这样的美色还能毫发无损,全赖有个做太守的爹。

只可惜,

到底是个痴儿。

如果苏美娘不傻,她该听过相国大人的威名。

此时该惴惴不安。

该惶惶难定。

也许宁可去死,也不愿意上京做个玩物。

总之不会到如今,还想着给一个不相干的人捂热手心。

天生痴傻,是她不幸。

被生父用来做仕途垫脚石,是她不幸。

那么有没有一桩幸事呢?

或许有吧。

黄独想到心头发堵。

竟也多愁善感起来。

此时,苏美娘换了个姿势。

她跪坐起来,支开后窗,挺着薄瘦的背趴在窗沿,看着逐渐远去的城门楼子。

“怎么只有美娘拳头大啦?”

她团着手比划,痴痴地嘀咕。

“城门点灯了呢,阿爹知道美娘爱看灯,常常在家中点灯,他和娘亲都在等美娘回家呢。”

同车的黄独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只嗯一声。

天上北辰闪烁。

默默无言。

马车抵达京畿已是午时。

没回相国府,反而奔着城郊外一处别业去。

——逐鹿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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