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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节(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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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迁徙途中,这位老族长曾经无数次做出过正确的决定,此时此刻,凭借着经验和直觉,它再一次为整个家族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卡拉发出了召集的吼叫声。

从阿梅利亚到阿达尼亚,从夏洛特到埃托奥,无一不是听着这个声音长大的,是这个声音指引它们找到水源、摄入食物,也是这个声音指引它们避开危险、抚育后代,第一时间门做出反应对它们来说是一种被刻入了身体的本能。

好像有一阵风卷走了所有惊惶,刚才还混乱不已的卡拉家族一下子就镇定下来,找到了主心骨,围着安澜的成年母象慢慢散开,好让族长进来照看小象,只有护女心切的阿达尼亚还在召集,牵引的力量越来越大,险些把女儿拔得悬空起来。

要不是目的已经达到,安澜估计还得烦恼该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躺平才能让人信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怕尾巴被母亲拔掉,一碰到卡拉的鼻子就“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假装看不到外婆先是惊讶、再是思索、接着转为了然的视线。

……老族长不愧是老族长。

埃托奥和多纳特就完全没注意到自家玩伴前一秒钟还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下一秒钟又医学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只顾着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刚才没挤进圈的阿梅利亚也没抓到看近景的机会,只是常规地和她做了个安慰的搭搭;阿涅克亚则是关心则乱,惊魂未定地施展着“爱抚魔咒”。

只有严肃的阿伦西亚没被糊弄过去,但就算是它也想不到安澜的真实打算,只以为孩子年幼无知、喜欢玩闹、热衷模仿、全然看不懂死亡的意义,于是警告性地敲了敲她的脑袋——

这回安澜就尖叫得情真意切多了。

卡拉深深地看了外孙女一眼,就指挥家族成员穿过玉米地,朝着来时的路折返。本来就被拆掉一半的篱笆成了母象们发泄悲伤情绪的出口,剩下的一半也没能挺立着见到太阳升起。

可以想见的是:至少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门内,象群不会再来附近造访,光这个事实本身就够安澜脑门上的轻微疼痛消隐无踪。

人类世界的食物对动物来说总是过于唾手可得。

农田就像餐桌,把自然界难寻的美味装点摆盘,吸引着一茬又一茬、大大小小的访客。可大象不是鸟儿,也不是猫咪,大象……就是大象。

一次转身就可以推倒人类的屋舍,一次抬头就可以掀翻人类的汽车,一次踩踏就可以粉碎人类的家庭,但也会被孩童抛下的一枚鞭炮撕开面颊,会被洒入农田的一瓶杀虫剂就摧毁肠胃,会被挂断的一根电线夺走生命。

当彼此都能轻易伤害对方时,最好的交往状态就是互相了解,互相尊重,乃至互相敬畏;假如无法掌握其中的尺度,还不如暂时就此保持距离。

而安澜会竭尽全力确保这一点的实现。

这天夜里,安澜听到了一支悲伤的歌。

嗡鸣声自遥远的地方而来,潮水般涌动,每流经一个象群,就会多增添一层同情和哀思的重量,当它最终经过小河湾时,风不能承载,大地也无法撑持,只能在这噙着眼泪的叹息里震颤。

在过去数百个日夜的时间里,安澜从未得以窥见过这属于非洲象的最瑰丽也最神秘的一面——卡拉和成年母象们从象歌中解读信息、得到启迪、分享数公里外另一个家族的喜怒哀乐,而她只能根据长辈们的反应来揣测其中的内涵。

今天……一切都不同了。

就好像某条封闭的路被悄然打开,几不可闻的窃窃私语转瞬间就变成了可以使胸腔共振的强音,也幸亏这段时间“大象频道”播放的“节目”殊为单一,统统都是伤怀和慰问的话语,才不至于让安澜被信息海啸打得晕头转向。

和往常一样,卡拉第一个意识到了幼崽的成长。

年长母象迈着稳重的步伐走了过来,它先是低头打量了安澜一会儿,随后便从阿达尼亚身边把她牵了出去,象鼻勾着象鼻,耳廓触碰腿弯,庞大和幼小的身躯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贴着外婆的身体,安澜继续凝神聆听。

明明嗡鸣声不是用鼻子发出、也不是由鼻子接收的,可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却觉得自己看到了外婆的看见,听到了外婆的听见,仿佛这技巧不是通过锻炼获取,而是通过领悟触发,是埋藏在血脉深处到了岁数就可以激活的识得。

但是很快,这种玄妙的感觉就消失无踪。

卡拉放下卷起的象鼻,不再歌唱,其余母象也回到了日常的行程当中,准备在河湾里找个舒服的地方安眠。见孩子还不肯走,老母象先是吼了两声,旋即半是好笑半是慈爱地推了推她的脊背,催促她回到母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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