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半个多月,直到千秋节前后才慢慢止息。
因为冬日的寒冷,大明宫的人们都如冬眠了的蛇一般蛰伏在自己的寝宫,懒怠出来,直到前几日李贵妃下了懿旨,通知各宫准备为文宗皇帝庆寿,妃嫔们才渐渐地活泛起来。
这日正十五。
李贵妃一早就吩咐内侍通知各宫的妃嫔,来椒房殿取尚服局、尚珍局刚做好的衣衫首饰。
锦瑟也带着如羽进宫,刚走进甬道,就看见椒房殿门口进进出出、忙碌不已的宫人和妃嫔。
“这偌大的皇宫都要靠她操持,也够累的。”
如羽觉得其实做宠妃也一件很累的事情,不仅要讨好皇上,时时刻刻防着他变心,还要提防他身边各种层出不穷的女人,委实糟心。
“恐怕李贵妃并不觉得累,反而觉得过得充实。”
锦瑟微微一笑,如羽哪能理解这些女人对权力的渴望,与其这些女子争得爱情,不如争的尊严、面子,越身居高位越卑微的少,想着自己在北苑那会,几乎见一个就要磕头,连对那些有脸面的太监都得客客气气。
现在虽然只一个皇子妃,但好歹算得上皇家的人,妃位以上才行大礼,其余的人见了,不过微微一点头,也算保留了不少颜面。
“主子,您瞧那些宫嫔出门,少不得身边得跟个宫女,只有您每次都这么寒酸。”
如羽眼见着毓秀等人簇拥着仇贵妃进了椒房殿,嘴里嘟囔了一句。
锦瑟白了如羽一眼,无奈地:“只留一个才福气,当日一个萍仪就闹得我头疼,万一多几个这样的,需要时刻防备,还不烦死我?”
如羽拍手乐道:“到这咱们还真得感谢太子,萍仪一除,李贵妃安插在咱们身边的人自动现了形,被您或收买、或秘密处死,剩下的也不敢再传递什么消息,咱们倒可以放手做事了。”
锦瑟微笑着点点头,到这点,她可真心感谢太子。
主仆两进得殿内,里面早已坐满了一屋子莺莺燕燕的宫嫔。
仇贵妃穿着一身月白色绣兰花的宫装,梳着抛家髻,手里掐着一朵茉莉,正笑着和身边的淑妃聊着什么,乌黑秀发上簪着的金步摇,因身体的晃动不时地发出叮咚的脆响,淑妃则眉梢眼角蕴着华彩,嘴唇不停地动着,显然对着的话题极有兴趣。
董昭仪则一人坐在案后,手里端着白玉茶盏,低眉顺眼地品着外边新进贡的君山毛尖。
锦才人因年轻,所以穿了一身水红色的劲装,脸上涂着最近宫外最流行的梅花妆,正侧着头和太华公主凑在一起聊外面的趣事,二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还时不时爆发一阵嬉笑,惹得诸人纷纷侧目。
思美人带着恬淡的笑容看着二人,史如芸也一边摆弄着手里的荷包,一边听锦才人话。
至于太子妃,一直伺候在李贵妃的身旁,神态亲昵,仿佛太子和眼前的宠妃从未闹过什么矛盾。
总之整个气氛还算和谐,可惟独一个人与这样的氛围格格不入,就华嫔。
华嫔的父亲在前几日被文宗皇帝处死,家人也被流放到北疆,她自己则从嫔位一下子被扁为最末等的才人,还待罪之身,如果不当日李贵妃为她求情,她恐怕早已被打入冷宫。
现在华才人独自一人瑟缩在角落里,因为她素日跋扈,一朝失宠,众人自然落井下石,不愿搭理她的。
“参见贵妃娘娘。”
锦瑟微微福了一福,丝毫没有理会角落里怨毒的目光。
“来得正好,快坐。”
御座上的李贵妃笑得和煦,扬起玉手,连连示意。
锦瑟被太华公主和锦才人拉到身边坐好,只听李贵妃轻咳一声,大殿上便立刻静了下来,只能听见银炉里毕剥的炭火燃烧声。
“本宫今日找诸位姐妹来没有别的意思,再过几日就千秋节,这些衣衫首饰都皇上吩咐尚服局、尚珍局连夜赶制出来,给诸位妹妹润装的。”
着手一摆,身边十数名宫女依次排列开来,手里捧着的木盘中放着各色宫装数十件,远远望着,虽然看不清具体材质,却当真彩秀辉煌,一看就不凡品。
另有数名宫女捧着几个锦盒,里面尚珍局刚刚出炉的首饰,再有就宫扇、胭脂、香膏等物。
仇贵妃摸了摸眼前木盘中的宫装,微笑:“这料子触手温软,颜色鲜艳,瞧着竟像蜀锦,只蜀锦楚国才有之物,大燕并无此种面料,可臣妾看错了?”
“仇姐姐果然慧眼,这件花开并蒂宫装确实蜀锦所裁制。”
李贵妃拿起帕子,掩嘴笑道。
“蜀锦?”锦才人激动地道:“听闻蜀锦最难织就的一种布料,需要四个纺织高手同时配合,才能织成,饶这样一天也不过织一寸多而已,这套宫装若蜀锦的料子,不算上面的金线和宝石,恐怕也得价值千金!”
诸位宫嫔听了,都眼前一亮,有些馋涎地望着那绝无仅有的一件蜀锦宫袍。
“这件宫装,皇上指明给仇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