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了原委,方汀这才向秦玅观通报:陛下,十八当差来了,您白天吩咐过,叫奴婢
朕不见。秦玅观赌气似的说道,叫她退下。
方汀沉默了半晌,自个去问清了唐笙的状况,以防秦玅观半夜询问。
方汀陪侍秦玅观近二十年,可谓是料事如神。
入了夜,榻上人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方汀抬抬眼皮,预判了秦玅观的询问,一一作答。
她还烧着?
不是烧着,是畏寒,没精神。
难受?
定然是难受的。
秦玅观继续烙饼,烙完饼又面壁,过了许久又开始询问。
你说她怨我么?
方汀沉默。
她向来善解人意,朕的心意她应当是明白的。
方汀继续沉默。
君臣有别,朕已是仁至义尽,派了御医
方汀听得抓心挠肺,直截了当道:陛下您要去瞧瞧她吗?
这下换秦玅观沉默了。
君臣有别,朕是君,她是臣,没有君夜访臣子的道理。
藏在昏暗处的方汀收回撇了一半的嘴角,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昔日文王亲访姜太公,昭烈帝三顾武侯草庐,爱惜贤良,礼贤下士,并不折损身份。方汀觉着自己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忍不住又添了两句,陛下您若是如此,日后也是一段佳话。
秦玅观:说得有理,替朕更衣。
她顺着台阶就下了,将什么君臣有别抛之脑后。
方汀去取衣桁上的袍服,被秦玅观叫住:便服。
是。方汀应下。
秦玅观合衣合得迅速,由着宫娥系带,探手去取立领衫。
她将自个裹了个严实,扮成了书香世家的女儿,但举手投足间难掩的贵气又有些冲淡了这份书卷气。
一切准备妥当,秦玅观上了小轿,在暗卫和扮作侍从的御林卫的保护下出了宫,在方十八的引导下绕行至临近外禁宫的民居。
暗夜放大了脚步声和风声,秦玅观坐了会轿,掀开帘吹风。
凉风唤醒了被焦急蒙蔽的心,秦玅观忽然有些后悔做出了这样莽撞的决定。
您有话要吩咐吗?方汀隐去了称呼,上前询问。
回宫罢。秦玅观说。
快要到了。方汀温声答。
她知晓秦玅观的焦躁和纠结,柔声劝说:鲜少见到您如此踟蹰呢。
说话的这个间隙,秦玅观瞧见了不远处的昏黄光晕周遭皆是漆黑,唯有那豆大的晕圈在寒夜里摇曳,轻轻诉说未眠人的心事。
她放下轿帘,不再言语。
小轿停了,方十八借着火折子的光亮,摸索到了铜环旁的钥匙孔,长柄圆环的钥匙从她身侧摘下,捯饬了几下,门就开了。
方十八欠身,请秦玅观入内。侍卫守在院外,只有方汀和方十八陪侍在她身边。
唐笙盘下的这小宅竟连唐家老宅都不如,秦玅观已经数年未曾踏足这种院落了。方汀怕她踩上坑洼,特地护在她身侧。
那圈光晕近了,秦玅观已经能透过纸窗瞧清拉长的烛火了。
方十八和一众侍从留在了屋外,秦玅观只身推门进入。
还算宽敞的外间摆着桌椅,正中是一方香案,案上搁着那卷烧毁的画像。
秦玅观随着木门的吱呀声颤了下,脚步一滞。
再向里就是寝房了,秦玅观微欠身,通过比宫中低矮得多的门洞,瞧清了里头的物件。
她刚从暗处过来,寝房一下就显得透亮了。
榻上平躺着一个人,被布衾裹得紧紧的,似是睡着了。
秦玅观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心里的歉疚更浓重了。
唐笙。还隔着段距离,秦玅观低声唤她。
榻上的人颤身,秦玅观上前,微俯身。
一张陌生的脸露了出来,秦玅观神色一僵,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大姑娘颤声问她。
唐笙呢。秦玅观沉声道。
恩人,恩人在沐浴大姑娘被秦玅观的神色吓着了,磕磕巴巴道,你是谁?
见秦玅观不说话,大姑娘朝靠墙的那面摸索,似在寻找什么。
秦玅观回手一握,一柄匕首便抵在了她喉边。
这间寝屋是唐笙的么。秦玅观直切要点。
是恩人的我是替恩人暖大姑娘胆怯,紧紧揪着被子,缩到在角落里。
她话未说完下颌便是一松,匕首离她远去了。
秦玅观转身离去,虚掩着的门被重重推开,砸出了声响。
不明所以的方十八跟了上去,方汀小跑着跟在秦玅观身后。
秦玅观拂下轿帘,低低道:回宫。
轿夫似是瞧出了秦玅观的急切,加快了步伐。
方十八在方姑姑的允许下脱了队,奔回了宅院。
彼时唐笙正挽着发从后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