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沈琅被身上被裹得太严实,薛鸷还记得郑婆婆从前说的话,掀开他身上的厚重的衾被,又将他前襟扯松了一些。
慌乱之间,薛鸷忽然摸到了他放在衣襟里的那张宣纸,他先是一怔,下一刻,眼泪已淌湿了满脸。
李云蔚见他上去后迟迟没动静,于是只得掀开车帘,他知道薛鸷眼下必定是六神无主,于是便道:“我已经叫仇二去请了郑先生,你先将他挪去我屋里。”
李三的院子就在这附近,沈琅眼下这情形的确是禁不起挪动了,薛鸷轻手轻脚地将他从马车上抱下来,一面走,一面在他耳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可是沈琅始终昏睡着,身上烫得让薛鸷忍不住疑心他是不是下一刻就会连骨头带皮一起化掉。
不要。他在心里默念着,不要有事,求你。
第68章
沈琅是第二日半夜才醒来的。
薛鸷合衣坐在榻边上, 一只手搂着他的身体,另一只手则压在自己右脸之下。
沈琅一动,他就也跟着抖动了一下, 随即突然惊醒过来。
这人刚到的那日, 身上始终高热不退, 到了凌晨, 薛鸷忽然发现他浑身颤抖着搐气起来, 却是只出气、不进气了。
等到薛鸷让人把郑先生叫来, 沈琅的胸口已经没了起伏,他不死心地伸手去探他鼻息, 却什么也碰不到了。
也幸而是薛鸷怕得睡不着觉,连夜里也一眼不错地守着他看,这才及时发觉了。
那位郑先生虽然姓郑, 其实与郑婆婆并无亲戚关系, 乃是一年前在山下惹上了一笔官司,才带着妻小投奔到天武寨里来的。
他原先在乡镇里也颇有名气, 医术也算得上精湛, 见沈琅连气息也没有了, 情急之下, 便只好按照《金匮要略》中救自缢死者那般, 以手按据他胸口, 数动之下, 竟果然救活了过来。
薛鸷原本还能站着给郑先生递药箱,得知沈琅又有了气, 才恍觉眼前天旋地转,差点当头栽倒下去。
这两日他都守在沈琅身边不敢动,心里憋了好多话, 可等他真的醒来了,薛鸷忽然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逃开,可刚想抽回手,醒转过来的沈琅却忽然轻轻捉住了他的指尖,薛鸷一下就动不了了。
“我害了你,”他红了眼眶,突然很轻地说,“沈琅,我害了你……”
沈琅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似乎做了许多梦,但醒来脑海中却只剩几块碎片,其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薛鸷轻手轻脚地扶着他坐起来,随后又一点点地喂水给他喝。
沈琅只知道自己这回大约病得很重,却不知道自己昨日曾死里逃生,缓过来几分后,他又开口问薛鸷:“什么时候了?”
“九月初八。”
沈琅皱眉:“我怎么睡了这样久?”
顿了顿,他又问薛鸷:“我给你写的那些,你看了没有?”
“看了。”
“那你说给我听。”沈琅心里仍然对他有些不放心,因怕他读不懂,因此方才连睡梦里也挣扎着要醒来。
“我让三哥给我念过了,”薛鸷道,“我知道的,算着路程,估计初九、初十那两日,鞑靼的轻骑先锋就该到东都城了。”
“东都城如今由你说的那个程穆清守着,他主我副,这几日,他会命人加固城墙,在城外设置拒马、鹿角等障防,并在鞑靼的必经之路上挖壕沟、设陷阱。”
沈琅点头,他的声音仍然虚弱,头脑发沉,因此语气也是缓缓顿顿的:“豫王眼下也是实在无人可用,不过程穆清虽是文官出生,但也算颇有几分军事才略,他年轻时曾被派去过西北前线主持防务,多少有些经验。”
“还有一点,你要记住,”沈琅有些吃力地,“你若去了,一定吩咐他们,拐角、地势较低处需重点防守,那些鞑靼很狡猾,此次绥德兵败,就是他们趁夜绕到了低洼处,发起了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