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负道:“你对项王和虞后,竟是没有半分的愧疚吗?”
项伯脸色青黑。
许负拿出一封信件,语气淡淡地道:“五年前,虞后失踪,我便跟项王请辞,离开了咸阳,去各地游历,远离红尘是非。前段时间,项王将这封信交于我,若是他遇到不测,便请我帮忙选择一个合适的地址,为他安葬。”
项伯接过信件,见上面字迹果真是项羽的,顿时找不到反驳之言。
许负说道:“有项王临终前的遗言,难道你还要阻止我不成?”
项伯看着信件,良久,叹了一口气:“好,可以将二人尸身给你,不过不可声张,就当他们二人,便是由我安葬的。”
许负稽首:“多谢刘伯。”
星夜。
两具棺材被秘密送出了城。
至于韩信。
他站在城门口远眺,就和那一夜一样,站在高台远送着心爱的人离开。
许负远远朝着他稽首:“多谢。”
韩信颔首。
直到车队远处,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块。
或许缺失的地方经年后会自愈,或许永远都带着伤痛思念着故人。
……
“玄衣兮染血,羌声兮哀丝。美人兮泪涟涟,将军兮弃原野。骤雨兮冲横波,乘舟兮唤归魂……”
怎么又是这句歌谣……
荒凉的战场上,尸骨遍野,年轻的将军在倾盆大雨下,手持长剑,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喉咙鲜血飞溅。
“不要——”
虞苋感觉自己似乎飘在云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她艰张嘴出声,整个人又瞬间坠入了地底。
紧接着,女郎浑身一颤,立即弹坐起来。
眼前是强烈的白光,分外刺眼,让她不得不适应好一会儿。
是一间竹屋,摆设简单,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人。
还活着?
她摸摸自己的胸口,上面的剑伤已经愈
合,留下了一刀浅浅的伤疤。
这样都没死吗?
虞苋的腿脚因为长时间躺着,手脚有些麻木,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她艰难的扶着墙壁,挪到了房间的外面。
眼前是小山、河流,天上的日头很烈,炙热的烤着大地。
想到项羽,自己的夫君,她心一痛。
为何自己还没有死,难不成真的是报应,上次她抛弃了他,终于轮到她在往后的日子里,带着对他的思念独活?
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怎么哭了?”
有一人从远处走来,身形高大,手里拿着一个碗,长得还有些眼熟。
“大,大王?”
虞苋一抹眼泪,不知打哪里来的力气,起身奔向了对方。
直到双手搂着了他的腰,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甚至撞得自己的鼻子生疼。
她哽咽:“呜呜呜,大王,大王,你也没死,呜呜呜,太好了,呜呜呜……”
项羽拿着刚熬好的米汤,见女郎哭得惨兮兮的,手正要摸摸她脑袋,又想到她竟然敢殉情,立即收回手,语气格外冷淡:“醒了正好,先喝点东西,垫垫肚子。”
虞苋舍不得松手,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英姿勃发的西楚霸王已经在乌江自刎了,眼前的人,只是自己神智失常出现的幻觉。
她吸了吸鼻子,呐呐道:“大王,这真不是梦吗?”
项羽冷着一张脸,见她一脸无措,直接将她给提进了房间,语气亦是生硬:“待会给你解释。”
“嗯?”
“嗯什么嗯。”
虞苋直接被放在了榻上,眼泪汪汪,欲言又止,总觉得如今就算是梦,定然也是一场美梦。
不过自己是受虐狂吗?在自己的梦中,这人怎么这么凶的。
项羽喂她喝米汤,见她呆呆的,冷哼道:“我倒是不知道,我夫人对我情深意切,竟然真的为了我殉情。”
“殉情?”虞苋恍然,“你冷着一张脸,是因为这件事在生气?”
项羽冷哼:“我不该生气吗?”
她皱眉:“当然不应该!你死了,我自是不能独活。”
说着,虞苋又设想了一下只有自己活着的下场,委屈道:“要是我独活,或许就成了韩信的小妾,一边伺候他,一边怀念死了的你,多可怕,我不要。”
项羽:“……”
什么话?
他无奈道:“下次不准做傻事了。”
她努嘴:“才不是傻事。”
虞苋喝了一口米汤,见他不说话了,又忍不住询问:“大王,我们是,都在好好活着吗?”
他点头:“是,活着。”
虞苋眼睛顿时睁大,伸手摸摸对方的脸,是温热的,又掐了自己的大腿,很痛:“莫不是那日在观星台放飞的天灯,神明听到了我的许愿,于是把我们都给救活了?”